【迪迦+特利迦同人】《連星》Chapter20. 前奏（下）—无我而生的翅膀
#穿越梗，迪迦TV时期斜向穿越特利迦宇宙。
＃古为迪的人性面，是二分之一的迪本体。
奥形态为迪的神性面，也是二分之一的迪本体。
人性＋神性＝完整迪（本尊）（两个都是本体，都是本体！）
#单元剧转战前13章，14章开始为主线。
#没有特定CP，基本都是亲情，战友情和兄弟情（CB），但人物会以古&迪为轴运转，硬要说可能是ALL古&迪，单箭头🈶（且有很多）！
#更新不定期，不定期，不定期！
#前奏篇，共9.4W，讲述一切的起源。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剧情，长度约等于一个剧场版。出于节奏原因在此分为四章一次性放送！
#正剧剧情向，希望大家寻找合适的时间静心阅读，并且希望得到评论与反馈！谢谢！
#本章有大量E迪，E古元素，请注意。
——————
Chapter20. 前奏（下）—无我而生的翅膀
“很好，脑子还没坏嘛！”Evil声音嘹亮，一拍膝盖，直起身来。“既然没坏为什么还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居然还主动送上门去给人解刨，我真是要被你给气笑了。”
大古默了默，有气无力地讪笑一声，“…………啊，你这个光之巨人，是爱说风凉话的类型啊……真有趣。”
“找打是吧？要不是你现在躺着不能动，非把你拉起来大战三百回合不可，给我们三千万年睡美人松松筋骨。”
“别人都是用吻的，你怎么要打架啊……”大古拉起杯子蒙住脑袋，带着玩笑意味闷声埋怨道。
Evil好气又好笑地盯着床上那个蠕动的白鼓包，双手环臂，靠回椅背。“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非得做那种事不可啊？——不过，如果你求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满足你一下。反正都是打架，在床上也一样。”
“免了，多谢你的歹意，我会散架的。”白鼓包里伸出一只手，在空气中挥了两下，有驱逐的意思。
Evil轻笑两声，也不再逗他了。
其实在大古醒来之前，祂才是更紧张的一方。
想来滑稽，三千万年间，祂从未和迪迦的神性光核心在私人层面有过任何交流。神性核心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为其下达指令时，也是通过屏幕或奥特传音，所有的言辞都是正式，简洁且官方的。
周围的光族也大差不差，中枢塔内的光族地位都很高，因此，脱核程度也都在70%以上，脑子里装的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根本没有和人闲聊的功夫。当然了，祂们不愿靠近Evil，也和其自身傲慢不近人情的态度有关。
久而久之，祂便几乎已经忘记如何和同类打交道了。
去到其它星球，和那里的原住民交流时，除开公事，话题也都只停留在很浅的层面，几乎等于废话多一点的寒暄。
中枢塔对祂的限制很大，禁止祂在一个地方长期驻留，因此，虽然很难以置信，但数千万年来能和祂谈得来，能被称之为“友人”的存在，可谓是一个都没有。
Evil倒也想得开，他们是光族，就算有缺陷，也是光族的衍生族。寿命几乎无限，所谓朋友，也就能相处个几十年，最多几百几千年，最后还是要送走的。这样的话，不如一开始就没有，也不至于在最后令自己沉浸在悲伤之中。
只要迪迦还在，一切皆好。
那么问题来了，要怎么和有感情的迪迦正常交流呢？最开始祂们之间是如何相处的？时过境迁，他都快忘光了。
以至于大古睁开眼睛的时候，祂被吓得浑身僵硬。
但马上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担忧根本就是多余的。
大古没有三千万年的记忆，对超古代也只有一点关于齐杰拉的印象，虽然是感性光核心的“转世”，也几乎和Evil认识的那个迪迦毫无关系了。但他们交流的方式，却令Evil感到无比亲切与熟悉，仿佛超古代的时光又发出回响，如梭的光阴也有了溯流而上的趋势。
令他感到舒适，与怀念。
突然，鬼使神差间，一句话从他嘴里脱口而出：“你的计划差点就失败了。”
原本把头蒙在被子里的大古身形一滞，又掀开被子，狐疑地盯着自己也愣住神的男人：“计划？什么计划？”
“不，不，没什么。”Evil回过神来，摆摆手。为防追问，他又立刻转移话题说：“等你再好一点，我就把你带走。”
大古若有所思，在沉默了半分钟后，他问：“Evil你，是Divine，额，神性的朋友么？”
Evil眉梢一挑，唉声叹气道：“谁知道呢？我根本就是被祂当随从使唤。”
“那你要带走的是我，还是我身体里的那个，叫‘光核心’的东西？”
“当然是光核心，我对你人类的部分又没兴趣。”Evil说话一向直白，从不拐弯抹角，更别说顾及他人的心情。
“我想也是。”虽然对方的回答完全在意料之中，但大古还是莫名地感到有许失落，还有一丝不甘。“但那样我不就死了么？所以不行，我不能和你走。Divine答应我了，会让我活完这辈子。”
“那是因为神性做不了决定，你别仗着自己身体里有迪迦的感性核心就能胡作非为了，那根本就不是属于你的东西。”
大古幽幽叹了口气，“原来，你是来索命的。那你还是让我呆在这里吧，等我把剩下的人救完，也就差不多了，到时候你就把感性核心带走。我还想着能被葬在烈士墓园呢……和你走，我搞不好死无全尸了。”
Evil的表情又变得十分难看，“你又在说胡话了，做的尽是些要自己命的选择呢，把自己的死亡利益最大化，好熟悉的说辞。”
“这根本就不是个选择题，Evil。”大古摆摆头纠正他，对现状倍感痛心却又无可奈何。“一千二百人…………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延期铲除齐杰拉，他们不会变成这样，我只是在负责，我应该负责。
“很多人都曾和你一样劝我放手，说着‘这不是你的义务’、‘人类不会感激你，甚至憎恨你’这样的话………但我做事从来不为得失，否则我就不会放弃建筑行业安稳的工作机会，来加入TPC了。
“胜利队的人大多如是，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都是一等一的精英，他们只要想，都能过上优渥的生活，而不是到这里来，做着每天都可能丧命的工作……！
“胜利队之所以只挑选精英入队，就是因为如果能力不够，就随时都有可能死于非命。”
大古顿了顿，他直视Evil的双眼，叫他不能避开视线。“‘承受悲剧’这种事，早在我们第一次踏进指挥室的那刻，就已经成为‘义务’了。”
他还能听见海浪翻腾的声音，那些与花海融为一体的碑林在他的心里生根。
那些人和他做了同样的选择，他也不介意去步他们的后尘。有些事总有人要做的，自己退缩了，就有其他人顶上，那么那个人为何不能是自己呢？大古自认不是什么特别的人物，只是运气好了点而已，正因如此，他才更适合站在这个充满不幸的位置。
或许在他的心里，早有一片墓园了。
“…………你……还是，没获得自由啊。”Evil在短暂的静默后，叹息道。“不，你是在凭自己的心情做事，无论你是不是迪迦，无论你有没有超古代基因，最终都会走向这样的结局。这大概也算是一种自由吧。”
“自由……？”
“神性有没有告诉过你，祂到这里是来干什么的？”Evil又问。
大古当然记得，不如说，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震慑人心的答案。
“‘消亡’。”
“对，因为三千万年来，祂都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祂只能活着，像台机器那样日夜不息地运转，吸收并处理来自宇宙各处无限量的信息。”Evil微微颔首，声音也不由地变得沉闷而哀伤。“你被囚禁了半年，而祂已经被囚禁了三千万年，将死之际才在我的帮助下逃出来，只为了见你，然后……或安静，或热烈地迎接消亡。”
大古默不作声地听着这番话，仿佛也是在聆听着对自己命运的宣判。他与神性光核心之间存在着某种强烈的连结，时间的长河也不能将其磨灭，祂们本是一体的，曾用着一个共同的名字，这是不言而喻的事实。
一方的消亡对另一方意味着什么，大古也隐约有所察觉，所以他才会把躯体交给神性做续命之用。但他不知道那是否真能成功。
大古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就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但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Evil语气坚决地说道。即便是透过正木敬吾的人类双眸，大古也能感受到一股犀利而炽热的视线，好像有一把淬火的利刃从中出鞘。“这是神性的愿望，但不是迪迦的。我问你，如果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想活下去么？”
大古不假思索，“当然想。”
“那就是了，你才是感性光核心，选择权从来都在你。”Evil总算放松地笑了起来，看来是对这个回答相当满意，“我会让迪迦复苏，这是我答应过祂的事，因此神性和感性一个都不能没掉。”
“……所以我人类的这部分命不久矣了！”大古顿时惊恐万状，见Evil摆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更是绝望无比，“但我还是想救完人再就义，不差几个了，堂堂光之巨人——大概，不会连这个耐心都没有吧？”
Evil没有立即回答，他缓缓起身，蓝色的光层覆盖在正木敬吾这副肉身之上，而后又快速地，如脱离体表的鱼鳞般朝空气中剥离去。银黑色体纹，蓝眼睛的巨人从那退散的光芒中显现出。这副本来的面貌更衬出巨人孤傲狡黠的气质，祂静静伫立在房间中央，好似一根笔挺的古神殿立柱，掩下一道遗世的孤影。
“并非是我耐心不佳，只是单纯没这个必要了。”Evil不疾不徐道，“剩下的那两百人，都被我宰了，尸体也全部扔进了海里。”
话音一落，青年的神色登时凝固了，似有巨大的寒潮席卷他全身，将他冻在无形的坚冰之中。
他全身所有的痛楚都在这一瞬远去，只留下麻木与失温的虚软感。病房陷入一片死寂，大古鸢紫的瞳孔失了神，不住颤抖着。他感觉有些喘不上气了，连结呼吸的神经也变得无比脆弱。
无知无觉间，他拿起了床头的玻璃杯。
接着，他遽然从凝滞的世界中一头扎出，如同重获氧气的溺水者，快速深提一口气，将手中的玻璃杯朝那巨人所站之处狠力掷去。
一声撞击响，玻璃杯正中Evil的额头，留下一道细微裂痕，细密的光粒子从其中溢出，快速淌过巨人光滑的面颊。Evil抬手去擦，将光粒子抹到了自己的指尖，举在眼前细细端详。
然后，祂听到自己，发出了笑声。
从很小，很低沉压抑的咯咯声，很快发展了成响亮又毫不遮掩的粲然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略显狂妄的笑声，更加惹怒了青年。
“有什么好笑的？！”大古继续拿起手边能够到的东西朝那正笑得前仰后合的巨人掷去。
可Evil再没有站在原地任他攻击的道理，灵活地闪避起来，偶尔低头侧身，偶尔下腰抬腿，大古扔出去的千奇百怪的东西，再没有一个能砸中祂。
不一会儿，青年就用尽了力气，拽着一只烟灰缸大口喘起气来。
“我只是觉得很新奇。”Evil总算止住了笑声，重新看向他，“终于看到你生气的样子了！还有那种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的眼神！三千万年了……不，就算是在三千万年以前，我也没见过这样的你。我头一次……感觉你是活着的。”
“…………”青年不懂Evil所指，用了半晌才缓过劲来，盯着巨人的眼神依旧充满愤恨，“就连迪迦……都有十几种光线能让他们重归平静或者失去意识，你却非得把事做得这么绝。这么久以来，我直接救助的人也不到两百……你让我的努力……彻底变成了笑话！”
“我没看到什么人类。”Evil努努嘴，表情无辜地两手一摊，“我看到的只有虎豹豺狼，它们趴在你身上，准备把你分而食之。”
大古再次举起了烟灰缸。
“你没有恨意么？人类这么对你。”祂在他出手前问，“一点也没有？没有想要报复，杀死祂们的心情？”Evil背过双手，低头，用脚随意地扫着周围地上的碎玻璃。
昏濛中燃起的那抹冰凉的烛火，险些被它燃烧殆尽的恐惧，只是再次忆起那股陌生却来势汹汹的情绪，都令大古胆战心惊。
恍然间，他再次对上了巨人那双蓝盈盈的眼眸，仿佛那样的火焰一直都在那其中燃烧，千万年来从未熄灭。而Evil，则平静地作为蜡烛承载这股刺人的温度，祂如同北欧神话中的苏尔特那样忍耐着，等时机一到，便要将为祂带来苦痛的那片神域焚烧殆尽。
“我有恨，很深的恨。”Evil沉声道，“但我也可怜被我恨着的人，因为祂们明明比我还要痛苦，却不能有恨。
“同时，我也和你一样，有必须要守护的东西。那就是迪迦，你可以为了人类与地球文明舍生忘死，我也可以为了迪迦义无反顾，只不过我的手段比你要更直接一点，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吧？
“何况——我不是人类，1级文明都没达到的种族，和蝼蚁有什么分别？你会为踩死两百只蚂蚁而愧疚难安么？”
“那你可以让他们吃掉我，然后直接拿走感性光核心就好了，又为什么要救我呢？”
“啧，你是笨蛋么？”Evil立刻摆出一副不耐又嫌弃的样子，“我那是唬你的你听不出来啊？你就是迪迦一半灵魂转世的载体，我难道还能质疑度厄阁下的研究成果不成？谁真的还会分得那么清啊。我不会杀你的，几十年我还等得起。但是要带你走是绝对的，这里不宜久留了，我不是单指TPC，这个地球对你而言都很危险。”
大古又坐直了一些，态度有所缓和，却仍保持警惕，手里的烟灰缸也没放下。“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是——”
正直此刻，房间的门被推开了，居间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然后，她就被Evil的一发手掌光炮给轰了出去。
当然，之后大古还是把Evil给劝住了。蓝眼睛的巨人虽然从现身开始态度就很恶劣，但意外地容易对大古妥协，于是祂坐回房间的沙发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目光审视地紧盯居间惠的背影。
居间惠捂着方才被撞痛的肩膀，亦步亦趋地走进来。大古不好意思地看着她，请她坐到自己面前。居间惠拉了把椅子，期间又与Evil对上视线，对方笑嘻嘻地看过来，仿佛刚才把她一炮轰出去的人不是他。
居间惠眼中露出为难的神色，一般人看到她这副表情就知道该回避了，但Evil无动于衷，像个钉子一样钉在沙发里，摆明了就是想听听她会有什么惊天发言。
居间惠无奈，于是她尽量贴近大古，放低声音。
“大古……现在治疗全部结束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么？”
大古摇摇头，“还没想好……我能做的事不多了。”说着，他向居间惠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几根断指。
居间惠心痛不已，说：“那……你愿不愿意去火星？”
大古一怔，显露出困惑。“什么？”
“听丽娜说，去火星栽培植物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我和泽井总监商量后，已经在火星给你找好了一个位置……所以，那之后……你或许可以在那边生活吧。”
如果在之前，哪怕在这件事没有发生之前，青年被告知这样的消息，他都会欣喜若狂。但此刻，他却沉默了，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发出一阵阻截呼吸的钝痛。大古的眸光渐渐暗淡了下去，整个人眼见变得消沉颓丧。
和Evil对峙了那么久，他也没有感到如此难过与失望。
他紧闭双眼，拧起眉头，又缓缓睁开。一瞬间，所有的温度都流失了。
“你们害怕我。”这不是一个问句。
“不，怎么会呢？！只是，我们希望你之后可以去过一种宁静的生活，不用再为人类操心了。在火星上，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提的任何要求都会被满足......”居间惠立刻否认并辩解道，尽管她慌张的神情看起来更像是在找补。
大古慢慢摇了摇头，他并不关心这些，“.....为什么？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们感到害怕的事么？是因为基地里离奇死亡的那两百个人？可那时我并没有意识！不然我一定会阻止的！！队长……请不要害怕我……！我，”
“噗通”一声闷响，在青年惊诧的注视下，居间惠，这个一向高傲自信的女人，竟顿然跪了下去。
青年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算我求你。”居间惠低下头，他再无勇气和立场与大古对视，只得如此展示着自己的恳切与软弱。“拜托了，大古——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被社会大众知道这里发生的事还有一直私养的防卫军........TPC就将走上绝路。总监，包括做出这个决定的所有高层都不可能幸免，这甚至不是坐牢就能解决的问题。”
大古只是凝视着女人，惶恐与不解的情绪，几乎将他整个人缠绕住。他感受到嘴中满溢的苦涩与干燥，半个字都无法再滚落。
“如果只是这样就算了.......但那失踪的两百多人，现在外界都认为他们是在对抗加坦杰厄的战斗中牺牲的英雄，联合国已经为此决定向我国国民提供更多有利的补助性资源，无数国家也以感谢的名义大量增加了对我们政府各大项目的投资，我们的国际地位在之后也会..........”女人长吸一口气，“我们国家是重灾区.....包括东京在内的十数座城大小城市都被严重损毁，半年过去，还有无数人流离失所.......我们不能失去这笔资金。”
凝结的空气落于死寂，Evil幸灾乐祸似的吹了声口哨。
“对不起。”居间惠最后说。
她知道，无论今日是否能说服大古，他的未来都已被既定。大古在社会中的身份已经被完全抹除，名下资产与补偿金也全都转到了他的养父母与祖父名下，他自身则已经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TPC给他创建的新身份在火星，他若想重新拥有平静的生活，就只能去那里。
或者，就像她身后那位巨人所希望的，由祂带走大古和迪迦。
因为祂看起来相反满意居间惠的发言。
大古依旧一言不发。
——“但是.....为什么牺牲的人，会那么多呢....从前怪兽也没有停止入侵过对吧？也从没有发生那么严重的人员伤亡，恕我冒昧问一句......是不是因为，迪迦迟迟不出现的缘故？”
养母的声音，再次浮现在居间惠的脑海。
她当然也记得七濑丽娜当时惊诧的神情：“........什么？”
“如果……”养母一声哽咽，“如果迪迦能早一点出现的话，人们也许就不会死了，城市也不会被毁灭.....我们同镇的一户人家，三个孩子当时都在TPC，全部牺牲了……三个都是很优秀的孩子……她们的母亲今后该怎么生活呢？”
七濑丽娜抬手，急切地想要解释：“不是的……不是这样！迪迦祂，”
“抱歉啊，你不用和我解释的。”养母打断她的话，“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或许是一直以来人类都太依赖那巨人了，明明这都应该是人类自己应该解决的问题......这是人类自己应当承受的恶果……可就是忍不住，忍不住这样去想，不用担心，我很快就能缓过来了。”
那日回去的路上，七濑丽娜异常安静。
“这世上，能真的按照按照计划发展的事实在太少了.......你不愿说的事，会有人替你说。”居间惠神情萧然，“只注重结果的人类，不会关注过程是怎样，不会体会到当事人所面临的困境，这就是现实，人们永远无法相互理解。”
大古不再驳她，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声色平静地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我去了火星后，是不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居间惠摇了摇头，她无法干涉这件事，也不知道TPC上层是怎么决定的。
她只是最后抬起眼，对上大古的视线，“迪迦，这次，你也会选择人类的，对吧？”
可她只得到了长久的静默。
大古第一次回避了居间惠的视线，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厌恶与失望。居间惠无力改变现状，再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沉默着离开了房间。
阖上门时，她瞥见那位蓝眼睛的巨人正在冲自己微笑，似是感激，似是嘲讽。
她其实希望Evil能把迪迦和大古带走，如果祂真的是友方，那祂就是这里唯一一个有能力带大古挣脱枷锁的存在。她当然也还记得，海底地狱里也有一个十分关心大古的恶魔，但他的性格太过顽劣，他一旦得知大古被那样对待，可能会一怒之下屠了整个基地的人。
居间惠可不想冒这个险。
有时，她也会感到新奇。大古和迪迦，一体的两面。他们明明是温柔得如同神明，爱憎无比分明的存在，却总能吸引到一些可怕的家伙在身边。那些家伙对其他人总是一副“我不高兴就要了你命”的骇人模样，却在大古或迪迦的面前表现得百依百顺，尽管嘴上不让人，但行动上还是会向他的意思妥协。
偏偏这些人在各自的领域都是顶尖的精英，似乎只要大古或迪迦不开心，他们就能把世界翻个个供其取乐。
他，或是祂，简直就像是有魔力。
她为自己的想法失笑，摇了摇脑袋，不再去想。可现下自己的处境又不得不令她忧心。如果咱在这里，就是要目睹这样的悲剧一次接一次地发生的话，那这样的工作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TPC发生了这样的事，上层不肯担责，甚至恩将仇报。防卫军从来都没有解散，他们收缴了全球军队的大部分武器，包括核武，存放在一座孤岛上，隐瞒了天下人。
人类原来从来都没有真的团结过，谁也没有真的信任过谁。
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努力，似乎全部都被否定了，成为了掩饰真相的那块布上一个毫无意义的装饰物。而泽井总监作为TPC的创立人之一，想必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至少没有尝试阻止。
现在想来，他能实现自己的宏图大愿，必然是与其余利益方交换过条件的，否则也不会在联合国上获得那么多支持。那些掌握权利的大国，即使是在新的全球制度下，也依旧掌握权利。
让每个国家都拥有平等的地位，这本就不现实。
权威是必要的，没有权威，就不会有真正的和平——她也认同这一说法。
她只是觉得很累，很疲惫。
好像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行走了数年，最终得到了对她执迷不悟的惩罚。
她又看到了海，一望无际，好像比那日自己站在甲板上看到的更加绚烂，璀璨。
那两百个人，两百个无辜受累，失去理智，为生存行凶，最后被剥夺了生命的人。
都被葬在这片大海的深处。
真的很想和他们说声抱歉。
真的很想。
海面的波涛起起伏伏，仿佛是那些怨恨的魂魄在朝她招手。
居间惠继续向前走去，她看到自己的同僚，在远方伸出双手，似要将她拥入怀中。
大古自失意中猝然回神，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扬声问Evil：“刚才队长往哪个方向走的？！”
Evil被他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仔细回想了一下，指向自己的前方：“好像是那边——等下！那边不是——”
没等祂说完，大古就将手背上的针头拔下，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上，跌跌撞撞就往外冲去。Evil也忙追过去，祂想起来了，大古所在的房间外面的走廊是单行道，一边通往电梯，另一边通往天台。
以方才居间惠的脸色和精神状态，祂可不认为她是去欣赏海景的。
大古一路不停地朝天台冲去，即使感觉身体都要散架，喉咙中生出铁锈味，他也不敢放缓脚步。莫大的恐惧在他的心中膨胀，令他背脊发寒，额生薄汗。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
视线中，女人已经踏出了天台，将自己暴露在风的狂潮之下。这天台原本就有一处是突出去的，用于悬挂深海探测器，因此没有设护栏。居间惠便走上了那块突出的区域，双目无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一步一步地朝顶端走去。
“队长————！！！”
大古立刻朝她跑去，伸手要将她拽回。
但就在他踏上同一块突出区域的那刻，眼前女人的身体，倾斜了。
她没有走到最顶端，而是在站定后，突然地侧倾下去，重力拉着她失力的身躯向下，狠狠砸进海里，溅起一阵激荡，又短促的浪花。
追逐来的青年立即刹住脚步，摔坐在女人掉下午地位置。
他怔怔地望着已然平静祥和的海面，海风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生命的消逝，竟是如此悄无声息。
高悬的白日将阳光照拂在青年苍白的面容之上，将他栗色的碎发染作金丝，随风而颤，轻轻剐蹭着包裹住半张脸的绒白的纱布。大古却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佝偻着上身，将头埋得很低很低。
他鸢紫的虹膜中倒映出脚下的沧海碧波，它在光芒下璀璨依然，像是推荡着被碾碎的钻石，一波波地，乐此不疲地冲刷着甲板的沿壁。
而在这覆巢之下，是那两百余人不瞑的双眼。他们仿佛都在憎恨地凝望着自己，发出无声的质问。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直到皮肤被晒得仿佛要烧起来那般疼，他才终于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
他在笑，笑声从微不可闻到撼天动地。
脑海中所有美好的过往，那些他们曾认为无与伦比的，充满坚定、执着和勇气的峥嵘岁月，还有对未来那种幼稚却纯真的向往，在这一刻全部化为了虚无的泡沫。
数月以来所经历的苦难，以及忍受不公所产生的怨念与憎恨，接连不断地占据他的脑海。被挖空的器官、被抽取的血液、被咬碎的皮肤，所有他曾以为能够随时间淡忘的痛苦与空虚，在此刻一起涌现，强烈的精神与肉体的刺痛几乎要吞噬他的意识。
但这一次他完全放任自流，任凭这恶劣的情感随着这近乎扭曲的笑声一同释放。仿佛一把锐利的长枪，刺破这长久以来，他为自己塑造的镜中幻象。他想到齐杰拉最后望向自己时，那双充满悲伤与哀切的眼睛，也许在她的眼里，真正束缚住自己的梦从来都不在那花蕊之中。
这是一场长梦，整整持续了十四年的长梦，如今偏要以最残酷的方式迎来结局。
明明曾有那么多次对自己的劝诫与警醒，他却从来不听，依旧按照自己的心情做事，坚信人类的勇气至高无上，在最后关头能够坚定地团结起来。那样即便是死了，人类文明没能避过末日，也将是一场盛大的收场演出，对于这个种族来说再无遗憾。
而如今，祂的信念彻底崩塌了，无尽的愧疚与悔恨取而代之。
因为他终于意识到，并非是人类无法团结，他们之所以变得如此卑劣，归根究底，都是因为有“自己”这样一个存在。
因为有迪迦在，人类从不会觉得他们自己真的大难临头。每个人依旧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想方设法从这场“末日大秀”中谋利。如果不是自己拖延了时间，不会有人趁机去做改造花粉的实验；如果自己不是那所谓的解药，就不会被软禁，在手术台上被掏空心肺；如果不是自己无端善心大发，那两百人就不会因争抢生存资源而惨遭肃杀。
他笑着，眼泪濡湿了双眼。
他像是在嘲笑自己，根本就止不住。
Evil已经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基地的人去海里救居间惠。其实祂自己出动速度是最快的，不用浪费时间穿装备，轻松就能把那个女人捞上来。但Evil不想这么做，祂并没有那么大的善心，更不爱管人类的闲事。
一个人的选择决定了她的命运，居间惠是TPC虐待大古的帮凶之一，无论她是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这就是事实。精神失常，出现幻觉，掉进海里，在祂看来，这样的结局对这种人来说刚好合适。
而祂通知基地上其他人去救，完全因为在大古面前，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冷漠罢了。而那些人速度也很快，没一会儿就将居间惠从海里捞了上来，基地的在海面下还铺设有一层甲板，她幸运地落在了那上面。
Evil变回正木敬吾的模样，他看到大古仍跪坐在那处突出区域的边缘，身形颤抖着发出疯狂的笑声，也略微担忧地压低了眉头。但他没有靠近，而是给青年留出了自处的空间。
为防止意外，Evil默默走到大古身后三米的位置，蹲下，无言地等待着。
璀璨的骄阳洒在二人身上，照亮的却是一出彻头彻尾的悲剧。
那脆弱又歇斯底里的笑声渐渐地微弱了下来，最终变成了不可抑制的啜泣。青年彻底匍匐在地，将眼睛埋进臂弯里，泪水与血水一同浸湿了他的衣袖。
“真是不可思议……”Evil蹲在他身后，两只手直直地搁在胸前的膝盖上，身形一晃一晃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看到你发怒，又看到你发笑，最后又哭得泣不成声。我现在理解中枢塔为什么不要你了，这么多愁善感的性子，怎么管得了别人？——我说，你身体都送出去了，应该没有黑化的条件吧……算了，你就算是再变回原来的那个黑暗君主，我也兜得住。”他说了这么多，音量却不大，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而此刻，耳边的啜泣声也停止了，不远处的青年像是终于缓了过来，重新抬起了头。他费力地将自己支撑起来，回过身，向正木敬吾面貌的Evil跑去。在他面前，大古猛地停下脚步，然后用双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逼向墙角，直到他的后背撞在了墙面上。
Evil的脸上一瞬间泛起了惊慌，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因为他看到了对方枯瘦的面颊上残留着的褐色泪痕，有被用力擦抹的痕迹。
他以为这次，自己会在青年的眼睛里看到无可附加的绝望、颓丧、苍凉甚至憎恨，只要他生出一种那样的情绪，自己就有机可乘。
但什么也没有，那双漂亮的杏仁眼中依旧闪烁着澄澈的浅紫色光芒，宛如朝阳在他瞳孔深处闪耀，驱散了一切阴霾。
“——我想也是。”Evil略有失望，却又不感到意外。他先前就听人说迪迦感性光核心的转世是个相当执拗的家伙，一旦认定一件事，天崩地裂也不动摇，就好像他自己就是信仰本身。这一点和他记忆中超古代时期的迪迦可太像了，或许也正因如此，他/祂们才是众人心目中那“独特的成大事者”吧？
大古将他按在墙上，对Evil内心的感慨毫无察觉，言辞审慎地问他：“你这么着急要带我和神性走，是不是有什么其他东西正朝我们来？”
“嗯哼。”Evil爽快承认，他本就没有隐瞒的打算，只有将实情告知，才能让眼前的青年更快做出决定。“这事说起来还有点复杂，简而言之，你的同族，也就是光之一族派了军队来地球。他们一是要抓回神性，二是要销毁感性，也就是你。至于迪迦那副身体，有没有都无所谓，可能一起带走，也可能和你一起销毁。”
“那你的目的是？”
“带你们避难，你和神性重新融合后，真正的迪迦就能苏醒了。”Evil露出一个邪气十足的笑，“然后我就等着看祂把那个愚蠢的中枢塔给炸了！——不过你还挺敏锐嘛，是神性之前和你说过祂正在被满宇宙追杀么？”
大古摇了摇头，“不，我刚才想了一下，TPC这么着急把我送到火星，应该就是想避免和你说的光族军队开战。他们认为我是开战的核心因素，所以想让我远离人类社会，你的说法就让我更加确定这点了。”
“你刚才不是又哭又笑的么？我以为你疯了，居然还能想到这一层。”
“我是疯了。”大古说，“人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给不堪的现状寻找借口，但想到这一层的时候，又觉得可能性还真挺大的，于是就冷静了下来。何况现在这种情况也不允许我发疯，时间有限，我得赶紧打起精神来把最后几件事给办完才行。”
“哈哈哈……疯了但马上就好了？”Evil抬手揪了一把他的脸，“怪可爱的。”
大古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把对方摁在墙上，赶忙松手退后，顺带制止了对方无礼的举动。
“你会帮我的吧？”他问。
“有什么好处？”Evil似笑非笑地反问。
大古眨了眨眼，像是认真在困惑，“你不是我的随从么？”
“？”
Evil拼命忍住了把大古一同扔进海里的冲动。
距离启程前往火星还有五日。
青年再次见到了那位神圣的女性，和记忆中的一样，她有着一头丝绸般柔顺美丽的白发，身披圣袍，用宽大的帽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一双深沉的眼中仿佛隐含着全宇宙的奥秘。
这位名唤幽怜的女性在数千万年前将自己的形象存放进一台仪器之中，尽管自己的身体已然腐朽化尘，灵魂也依旧以这样的形式存在着，跨越星海来到故乡，为后世传来消息。
“只要你想，火花棱镜就会出现。”幽怜目色沉寂道。
Evil靠在门边，环抱双臂，若有意味地打量着眼前这抹虚影。女人如幽灵般轻盈地悬浮在房间中央，身着超古代指挥官风格的银色长袍，袍面银光闪亮，似是流连的星河，褶皱顺滑柔软，延伸到下摆，将边缘的色彩也捋进了空气中。
大古照她所说将手举在身前，以意念驱动自己体内的能量。他现在没有巨人的身体，所以原理上靠的更多是精神力。
金色的光芒在他的手掌上方乍现，突如其来的光芒将周围的一切都映照得辉煌夺目，令Evil都不由用手臂遮挡了一下。当光芒退去，Evil放下手臂，当祂看到被青年握在手中的物体时，心中顿时一凛。
那确实是火花棱镜，但和先前的那柄略有不同。准确来说，相似的地方只有下端手持的部分。手柄上方展开的金翼中露出剔透的水晶棱镜，棱镜上方赫然竖立着一片金色的剑刃。这剑刃是由光所铸成，犹如一道明亮的黄金梦境，比钻石更为坚硬，通体流动着如梦似幻的金色涟漪。
它看似平和温顺，实则锋利无比，仿佛散发着无尽的力量，握在手中稍稍一拧便有寒光乍现。
大古端详着手中的利剑，心中升起一股震撼与奇妙的感觉，叫人心神荡漾。这把剑仿佛通过他的手掌传递着一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也与他的灵魂产生了深刻的共鸣。大古冥冥中似有所感，这是一把能够破开秩序的利刃。
然而，下一刻，他手中的剑被人猛得拍掉了。
光剑从他不完整的手中轻易地滑落下来，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而致命的痕迹，而后撞击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大古抬起眼，竟是Evil。祂满脸警惕，目不斜视地盯着那把剑，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Evil视线缓缓上移，又再次怔住，随即露出一种“果不其然”的神情。
“你干什么？”
“你自己看。”Evil指向前方。
大古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方才那利剑直直劈下，并没有碰到任何实物，然而却是从幽怜的影像中划过的。现在，幽怜的影像中间赫然留下了一道裂痕，她的身体被一分为二，且没有重新合拢的迹象。
“这是……？”大古惊诧。
“光之一族，只能被一种东西杀死，那就是‘撒图之剑’，也就是猎户座的初代创建者，迪迦父亲以自己的精神力凝结而成的终极武器，被光族们认为是‘一切的答案’。”Evil说，“那是一把能将光斩断的剑，它的剑刃虽看似有形状，其实却是存在于更高纬度的事物，因此不会理会三维世界的秩序。”
“迪迦父亲的剑？”
“也是‘果与离别’之剑。”Evil缓缓蹲下，将剑丛地面捡起。那剑刃消散了，火花棱镜的光翼也重新合并，祂才放心地将它交还到大古的手上。“作为祂的儿子，你能做出同样的东西其实不足为奇，只是一定要小心，平时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召唤出剑的形态。”
“连光也能斩断？”
“连光也能斩断。”
“嘶——”大古刚想点头，却突然吃痛地到抽一口凉气。他伸出手，手背的绷带上竟显出血色，他本以为是手背的伤又渗血了，可下一秒，他的脸上，额头，手臂都接连出现了划痕，每一处都划地极深，就像是要从里面取出什么东西。
“这是……”Evil抓住大古还在莫名不断增加新伤口的手臂，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久，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寒意。
这里没有人伤他，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迪迦的身体被找到了。”大古先一步得出结论。所有伤害与痛觉都同步到了他这里了。但青年显得很淡定，比Evil表现得更为镇定自若，他走到幽怜前面，对她说了声抱歉，而后将那只三角形的投影机器关闭，抱在怀里。
他走到门口，反身问Evil，“之前你还没回答我呢，如果我们成功躲开猎户座光族军队的追捕，之后是要去哪里？”
“不是‘我们’，而是你和神性。”Evil纠正道， “我已经物色好了一个很不错的地方，那个宇宙是以很特别的方式形成的，就是中枢塔也定位不到，你们在那里应该可以喘口气。”
“是么，听起来真不错。”大古背对着他，看不清神情。
“那就意味着你要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生活了，你有那个魄力么？”
大古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如果我有帮手的话，会好很多。”
“我必须留下断后。”
“我知道有个人可以帮我，我想他也会答应的。”大古说。“我现在被看管得很严，脱不开身，所以可能得拜托你先替我去和他谈谈了。”
Evil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又有些抗拒，但最后细细一想，又觉得这个人选确实是现状下最好的选择，只得叹了口气，认命般地说：“找他，你可别后悔。”
“我从不后悔。”
四日后，大古换回旧制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Evil使用光线技帮他隐身，他避过了门卫的视线，沿着一条隐蔽通道悄然前进。其间，他注意到，基地里的旧员工基本都走光了，新进来的成员也均穿着统一的黑色军装，都是维稳的防卫军士兵。
大古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顺着熟悉的道路七拐八弯，终于找到了那个隐秘的电梯间。
这座电梯在基地内不被使用，其安全系统比其他电梯更为复杂。除了基地高层中的几个核心人员，就只有设计团队的人知道启动它的方法。这座电梯只在海面之下的一层停靠，那就是海底监狱。
大古下了电梯，径直走向其中的一间牢房，输入秘钥解开门锁。
推开门，他又看到了那张久违的面孔。
基里艾洛德人变作的男人百无聊赖地趴在躺在床上，手里捏着一本旧的《柳叶刀》期刊，显然人类医学领域的研究并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开门声一响，他便望了过来，看到来人的一瞬，眼神间闪过一丝惊异。但他的注意很快就被青年制服上遍布的血污夺去，他猛地翻身坐起，跑到大古的身前，刚想发问，就被对方捂住了嘴。
大古知道基里被关在海底监狱，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他很想解释，但此刻情况紧急，容不得他们再耽误时间。于是大古只能对他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也不要多想，然后将他拽出牢房，两人一前一后朝监狱的另一头跑去。
监狱的另一头有一条狭窄的白色走廊，防卫军自然也派了巡逻队来警戒。大古首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的脚步声，忙抬手按住基里的肩膀，将他推进走廊上的一个隐蔽的杂物间。
大古示意他半跪下来，而后从身上掏出早先备好的干扰器，躲过了红外热射线的探查。门外巡逻队的叫声逐渐远去。
“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大古听到背后的质问声，却保持沉默，不回头。他明白，此刻最重要的是确保基里安全离开，防卫军不会对海底监狱的囚犯手下留情。他所经历的事太过复杂，一言两语难以说清，即使说清了，基里也可能产生什么不可控的反应，他不能冒这个险。
Evil已经向基里提供了必要的信息，其中没有提及关于大古的事，这证明祂和自己有同样的判断——对基里来说，大古的遭遇最好永远是个秘密。
他们穿过了狭窄的长廊，抵达了逃生舱。
那也是大古曾经告诉过基里的，无人知晓的出口。
走廊的警报声突然想起，那群人终于反应过来。大古直接粗鲁地将基里推进了舱体，反手锁上了舱门。被关进逃生舱的人大为不解，挣扎着想要出来，甚至不惜变回恶魔身的原型，一下下用身体撞击着透明的舱体壁面，把自己搞得十分狼狈。
大古深吸一口气，他无数遍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心软，不逃退缩，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自己去做，他们之间的缘分到这里就要结束了。
真是遗憾，本来还想听听这个高傲的家伙会怎么评价自己这个绝妙的设计。他此前叛逆不屑的模样，自己可都还记得呢。
但最后，他只是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对缓缓远离的舱体说了一句满含期许，却又再平常不过的话。
“一路平安。”
当逃生通道的铁门关上的时候，防卫军也同步赶到了大古的身后。
有人报告称在大古身上发现了另一把火花棱镜，因此他们开始谨慎地在大古身上进行搜查，但没有任何发现。
大古无奈地笑了笑，说火花棱镜只有一把，已经被摧毁了，难道那种东西还能轻易地被重铸出来吗？他又怎么可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昏沉的大脑，在一个牢房里做到这种事呢？防卫军对他的自嘲与调侃不为所动，依旧秉持怀疑的态度。
长官上前来将大古的双手铐住，推着他的肩膀，让他和自己走。防卫军已经接到了指令，他们需要确保大古次日被顺利地送上去火星的舰船。
那艘船正等待着他的到来，就在囚禁迪迦的山谷里。
>>>
“如果让迪迦完全为人类所用呢？”大古拿出那柄黄金色的火花棱镜，展示在长者的面前，“让我试试吧。”
泽井总监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凝固在那只漂亮的，像是剑柄般的器具上，像是在思考些什么。而他这样沉默不语的态度，对于大古来说已经就是答案。于是他握着火花棱镜，重新走到来时的电梯口前，这一路上无人阻拦，每个人都对他的发言感到震惊，却又好奇他究竟要如何实现。
“给他爸电梯门打开。”泽井总监下令，“把电梯的轨道调到十字架那边去。”
“总监，真的要……”
“让他去吧。”泽井总监抬手，示意他人休要多言。“那是大古，他总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电梯门敞开了，这一次的路线将把青年直接送到迪迦的面前。大古一步踩在门导轨上，又顿住脚步，最后回头望了一眼。他细细地端详着被防卫军拦截在道路后方的胜利队众人，像是要把他们的模样刻印在脑海之中。他们惊慌失措，又急躁疯狂的表情，自己还是第一次见，真是十分新鲜。要是这些记忆能够被永久留存，那该多好？
而所有的念想，最后只化作一缕虚无的风，从他的叹息声中流过。
零号岛地电梯将他带到迪迦所在的那处悬崖之下，大古走出电梯，四周的人都不自觉地后退去，给他让出一条空旷的大道来。夕阳在通往高台的白色阶梯上铺洒下一席金色的地毯，大古踩在金色的光芒之上，迎着斜阳，徐步向上攀爬。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都身上，从始至终，他就是这颗星球上最闪耀的明星。
大古最终抵达了高台，来到迪迦胸口的位置。在泽井总监的命令下，防卫军的人与十字架上的研究人员都被撤走，高台之上，一时只剩下了同样满身疮痍的巨人与栗发青年。
峡谷中从未有如此寂静的时刻，就连丛林的鸟兽也一并噤了声。所有的生物都被悬崖上的两道光芒吸引，目不转睛地观望着。
鲜艳的霞光越过山脊，照射到大古的身上，使他整个人都像是沐浴在血色之中。他长久地沉着头，一语不发，手中却捏紧了那只火花棱镜。
迪迦似乎也是感知到了自己半身的靠近，双眸终于闪出些微弱的光亮，祂在无止境的剧透之中艰难地抬起一点头，动作僵硬得像是生锈的机器人。看到来者是大古，祂的神情变得柔软温和。
巨人伤口中落下的光芒洒在风中，落在大古的身上。想是要治愈他满身的伤痕。可青年只是笑了笑，他快速地摆了摆头，将发梢的光粒子抖落下来。
“事到如今，你还在做这种事，真不知道你是没有感情，还是感情过剩呢……但，那都不重要了。”大古举起火花棱镜，金翼快速展开，金色的利刃自棱镜之上延伸而出，如凝固的闪电般，要将夕阳也一并斩开。
青年举起这把剑，对准了迪迦胸口的彩色计时器。
——连光都能斩断。
如果大古使用那把剑刺破迪迦的彩色计时器，神性光核心便会消亡，是的，正如祂所期盼的那样。
周围人立刻警戒起来，将手中的武器全部对准了他们。泽井总监也不由紧张起来，手中的操控零号岛峡谷武器的装置被他捏得更紧。然而这些全部都被赶来的另一位巨人给摧毁了。
Evil黑紫色的高热光线顷刻间席卷峡谷，将所有用武器对准迪迦和大古的人都焚烧殆尽。高热光线所过之地升起漆黑都火焰，黑色火焰灼烧着峡谷都草木，却不产生半点烟雾，仿佛是某种火焰形态的活物，能够吞进世间万物，暴戾而凶狠。
而当Evil飞到高台边上之时，祂的动作却滞住了，像是被人一下钉在了那里，挣扎不能。视线中，青年正举着那把祂千叮咛万嘱咐不可滥用的火花剑，而剑尖，正对着十字架上迪迦的胸口，那对光族来说最脆弱的地方。
“…………为什么……”Evil颤抖着手臂，质问青年。“开什么玩笑——难道连你也要背叛迪迦么？！！”
“谁都不许动！”大古厉声呵道。
高空之上，云层之中，有群星闪烁。
“总监！基地检测到了外太空有数不清的高危能量反应！！”零号岛基地的研究员匆忙跑到泽井总监身边汇报。
泽井总监猛然抬头，“那是迪迦的同族…………法尔维夏说的没错，祂们是来带祂走的。如果大古杀了迪迦，这些光之巨人就会毁灭这颗星球。”
Evil当然比人类的探测器更早注意到了这个情况，那群光族似乎是使用了空间折叠技术，比自己预想地还要早了几天就抵达了这里。
祂不由慌了神，冲高台上的青年大喊： “大古————！！！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就是迪迦的另外半边吧？！是的话就给我清醒一点！！”
群星停留在大气层外。地球发生的事被呈现在祂们的眼前，载有神性光核心的迪迦身躯正被一把与“撒图之剑”极其相近的武器指着，带队长老源律立刻判断出那是由迪迦的感性光核心以精神力铸成的武器，与撒图之剑一样，拥有斩断光的能力。
源律长来立刻叫停维和团，令祂们暂时不要进入地球大气层。
泽井总监泽按下了手中的武器装置，令零号岛上所有的武器都对准了逐渐黯淡的天幕。尽管对于猎户座光族来说，人类的这些武器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但只要大古的剑尖还对准着迪迦的神性光核心，祂们就不能轻举妄动。
一时间，人类与满天的星光形成了对立的局面。
漆黑的火焰在高台与人类之间形成一道严密的结界，但仍有方位军的士兵想要上前。他们本就不惧死亡，遵守最严格的纪律，只要长官下令，他们就能义无反顾地开始冲锋。这次也同样，收到包剿命令的方位军快速冲向高台，试图制服大古，夺取他手中的利刃。
可下一秒，所有人的脚步，又都立刻停住了。
他们看到那原本剑指迪迦的青年，将剑刃调转，反手握住。
锋利的，能够斩断光芒的火花剑刃被他用来抵在了自己的脖颈边。
“我很清醒，所以，在最后找到了答案。”大古微微一笑，其中却含有无尽的疲倦与哀切。“处于保护之下的文明，是无法成长的。”
被高等文明的生物庇护的文明，会生出致命的依赖感，继而失去自我发展的能力。这并非是指科学技术的增长，而是创造文明的生物，所拥有的心性。在末日之际争名逐利，将自己的未来托付给一个外来的“神明”，总认为祂会带来命运的解药，便放任自己沉浸于无限的美梦之中。即便在昏沉之间迎来毁灭，也丝毫不会感到遗憾与不甘。
何等可悲，但这可悲，从来都不是单方面造成的。
母亲当初将感性光核心交给自己的时候，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那句话的呢？这个答案，青年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无从得知，而今天，他将要在这里做出和母亲同样的选择。
他要把自己的一切都托付出去，他要让感性光核心物归原主。Evil的愿望将会实现，“迪迦”这一个体将再次获得永生。那些能将生命延续下去的人会替自己走完接下来的路，寻找到属于祂们的，崭新的，如奇迹般的答案。
现在，他似乎终于能理解母亲了。
一点也不会感到恐惧，一点也不会遗憾或憎恨，大古的心中充满终于得以破局的喜悦，与对迪迦即将获得的新未来的美好想象。他的心中始终升腾着一股暖流，无论肉体有多少伤痛，无论他失去了多少血肉，骨头与皮肤，这股温度也丝毫未褪。
度厄，祂的灵魂所化形的女人孕育出的这半副人类的身躯，刚好可以抵消火花剑的一次切割。这样，人类的部分被撕裂，感性光核心的部分却不会受到伤害。
当迪迦毫无退路之时，祂最好的退路，就是自己。
光之一族，永远都在做最好的安排。
“Evil，你可以，答应我三件事么？”他缓缓闭上眼，对不远处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束缚住，动弹不得的银黑色巨人说。
Evil即刻回神，忙答：“是什么？！你说————！！”
“第一，不要伤害人类！还有那些正看着我们的光族，也不要让祂们靠近地球！”这是理所当然，他认为靠Evil与完整的迪迦可以做到这点。
“你！”Evil明白他心中所想，却顿感心中一阵抽痛。“————好我知道了！放下那把剑！！！”
“第二，把迪迦带离这颗星球！也不要让祂回猎户座…………就像你说的，保证祂的安全！给祂自由！！！”
“我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Evil几乎是用吼声来回应他。
漆黑火焰所笼罩的领域中，只有祂们三者能听见对方的声音。神性光核心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手脚挣扎起来，神色也变得惊慌十足。祂明明是没有感情，也体会不到周遭生物感情表达的存在，此刻却如此剧烈地挣扎起来。
“第三……”大古又慢慢抬起头，对上迪迦，此时也是神性光核心的视线。他发现，自己还是第一次和迪迦对视，这种感觉真是奇妙，他仿佛是站在镜前，但镜里镜外点两者又不全然相同。
漆黑的火焰仍在燃烧，甚至更加快速得蔓延开来。从峡谷之中爬向夕阳下血色的海洋，遇水也未熄灭，反倒是更加愉悦地舞动起来，将孤岛四周的海面都染作了黑夜的色调。
“把一切都忘了吧，迪迦。”
他说。
“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
他握剑的手，重重划下。
没有温度与实体的利刃快速地掠过了他的脖颈，带来寂静的死亡。青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所有的精神与力量都被剑锋所隔绝。火花剑划破的仿佛并非皮肉骨血，而是一缕轻盈的魂魄，断绝呼吸之间，不发出一点声音。
鲜红的血液从破裂的大动脉迸发而出，无止境地跃入被火染得漆黑的空气之中，洒在火花闪耀的地面，浸湿他的半边衣衫。
他的生命力正在急剧流失。
青年的身体失去重心，轻轻一声闷响，仰倒在地。火花剑也被摔出他的手心，滑向一边。
昏沉之间，透过火焰，大古好似看到人们像疯了一样地朝自己冲来。他们眼中含泪，用嘶哑得嗓音喊着自己的名字，反反复复，此起彼伏。
一瞬间，宛如整个世界都在向自己溯流。
然后，他听到了海的声音。
平静，祥和，却又无比孤独。
在海岸的礁石上，坐着一个小男孩，个子不高，不过十岁的模样。本该是处于无忧无虑年龄段的他，面朝大海而坐，眼中却含有无比寂寞的神情。大古走进那座礁石，动作轻柔地爬上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在那个男孩子的旁边。
…………
………………
……………………
光芒，与从前任何一次都不同的光芒从大古的身体中升起，轻盈而闪耀。
那光芒本是氤氲烟雾状，聚后慢慢拢成一个球体，散发出的光芒愈发浓烈，它的表体外似有熔岩在流动。那是一颗有生命与意识的光核，在完全脱离了青年的身体后，缓缓上升，像是被一股引力吸引，最终融入了迪迦的彩色计时器。
“感性光核心……”Evil望着这一切发生，自己到此的目标已经达成，祂却没有半分喜悦。
迪迦的身躯快速流淌过一道光的浪潮，新的力量灌注进祂的四肢。迪迦立即挣开十字架钢钉与缆绳的束缚，缩小到等身的体型，朝那血泊种的青年冲去。迪迦不敢动他的身躯，试图用治愈光线修复他脖子伤的伤口，却无济于事。
他的肉体已经失去了自愈能力，即使灌注能量，死亡的组织也不会再生。
迪迦又试图用依凭的方式挽救他的生命，却被大古的躯壳拒绝了。组成青年的一半就是感性光核心，失去了光核心，他的“组成”就只剩下“一半”，只剩一半的人类，是无法与奥融合的。
大古的胸口缓缓浮现出一个窟窿，血液在那里干枯，滞涩。
那是多年前车祸中，他的身体被断枝贯穿时留下的伤，母亲用感性光核心救了他一命，补足了这处伤口。而如今光核心离去，他的身体也逐渐恢复成原本千疮百孔的模样。那些被切片的器官，再没有光因子的弥补，纷纷破裂失活。
血液再次从他的嘴中溢出，淌过下巴与脸颊，与脖颈的鲜红融为一体。
迪迦的动作停住了，祂跪在青年的身体旁，一动不动。
Evil也缩小身体踩上了高台，却又不敢靠近，只远远地看着，到如今扔觉得难以置信。
慢慢的，那具身体冰冷了下去，伤痕再流不出血，变得安安静静。
迪迦将他抱在怀里，祂发不出任何声音，神性意识并不懂悲伤与哭泣。祂只是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个极大的空缺，心灵深处破碎出一个漆黑的窟窿，并再无法被填补，那种感觉带来的痛楚比过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鲜明，几乎令人无法忍受。
防卫军长官首先反应过来，立刻下达命令：“抓住祂…………”
在这种混乱的关头，人类必须控制住迪迦，地球外的那群光之巨人才能有所忌惮。
“住手！快住手————！！！” 居间惠的脸色瞬间苍白，她惊慌地试图伸手阻止，却被高地防卫军士兵挡住。胜利队的所有成员都被他们控制在手中，原本就出身防卫军的宗方诚一深知他们的决绝。在这混乱的局势下，他安抚住居间惠，将她从防卫军的枪口下拉回。
“队长…………”
“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新城哲夫自从被一群黑衣人带到这里，就对眼前的一切感到大惑不解。他焦急地抓住堀井政己的衣领，质问着，而被他抓住的堀井政己只能低下头，同样无法给出任何回应。
“喂……迪迦，你要是真的这么喜欢人类的话，就安分一点。让你的那些同族都远离这里！听到没有？喂……回句话啊！！”防卫军靠近火焰的最前方，有士兵这样冲高台吼道。
迪迦并未作出回应，他只是在最后轻轻地摸了摸怀中青年的干枯发丝，将他的身体平缓地放回高台的地面。Evil一愣，抬手举在眼前。祂感受到了空气中的燥热，意识到这是某种力量即将爆发的前兆，心中一惊，立即向迪迦冲去，伸出手似要阻止什么。但在祂还未靠近两步，就被一股瞬间扩散的强光掀飞出去。祂急忙抓住峡谷峭壁上的岩石，稳定自己的身体，但这爆发的光芒炙热无比，几乎要灼烧他的面颊。而这一切，正是源自迪迦身上的能量爆发。
空气中所有的紧张与沉默在这一刻被打破。从迪迦的身躯中散发出的极度高温，如同一颗刚刚诞生的太阳，一颗即将焚烧一切的火球。这光芒强烈到甚至掩盖了周围漆黑的火焰，无论是峡谷山林，还是深蓝的海面，都在这阵爆发中被点燃。这是第一次，Evil从迪迦身上感受到清晰而令人胆寒的杀意。
那股能量的热度仍在急剧攀升，周围的人类感到了强烈的恐惧，他们惊恐的面孔在强光的照耀下变得苍白无比。即便是防卫军的士兵也再支撑不住，他的皮肤燃烧起来，最前方的队列甚至在顷刻之间便被摧毁。峡谷之中有人尖叫，有人哭泣，有人无助地呆立原地。仿佛在这一刻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大难临头。
“住手——！！迪迦——！！！” Evil在面前形成了防护屏障，逆着剧烈涌动的光流，稳步向迪迦靠近。祂记得先前与大古所定下的三个约定，首要的一项就是不能伤害人类。尽管祂在自身经历这些事后也对人类深恶痛绝，但祂知道必须遵守这个约定，尤其是当伤害的可能对象是迪迦时——大古绝对不希望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来。
最终，Evil迅速冲过去，强行抑制住了迪迦身上的能量爆发。祂的身体原本就是中枢塔生物层制造的备用体，无需过分珍视，反倒似乎更适合在这种时刻被消耗。Evil的行动成功地避免了一场灾难，但祂绝不是人类的盟友。Evil再次举手释放出热度极高的光线，黑暗的火焰似乎得到了新的燃料，更为肆意地开始吞噬大地。两种火焰交融在一起，不久后就会将这座孤岛烧成平地，将其残骸淹没在海底，就如同一只死去的鲸鱼那样。
维和团与长老已经追到了地球大气层外面，只是忌惮火花剑的存在而不敢妄动。
此次的带队者是源律长老，祂是长老会中最铁面无私的成员，绝不容忍任何对秩序的破坏。当祂得知神性光核心逃出中枢塔后，便立即组织了维和团队来追捕。而这一次，祂恐怕也已经下了彻底摧毁感性光核心的决心。Evil明白迪迦的憎恨、痛苦和愤怒，但这些杂乱的情绪对于掌握绝对力量的中枢塔光族来说，毫无意义。
直到两个光核心彻底融合，迪迦本尊苏醒之前，祂们都没有与之对抗的资本。
Evil立即做出判断——当务之急，就是从这里逃离，并按照自己的原计划将迪迦送走。
祂一手搀扶起迪迦，一手捡起那把仍在嘶嘶作响的火花剑，在黑色火焰的掩护下迅速升向高空，远离这充满了悲伤、背叛、失望，希望与期许的纷争之地。
…………
………………
……………………
“我啊，要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了。”大古坐在那男孩的身旁。男孩有着一头栗色的柔软短发，透出丝丝浅紫的眼睛晶莹而明亮。只是他的眼神，总显出些许寂寞，像是承载着某种无法挣脱过往。
男孩的目光转向他，问：“很遥远？是多远呢？”
“嗯，大概。”大古看向海面上已有星辰浮现的天空，伸出手指，稍微比划了一下。“是从这里也望不到的地方吧？”
“那么远啊？”小男孩显然被他的描述激起了好奇。
大古点头，“没错。不过那个世界更加浩瀚，广阔，充满了会让人感到幸福与快乐的事，还有很多刺激的冒险在等待着我。”
“真的？有那么好么？！”男孩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但他接着问道：“大哥哥，你一个人去么？”
“嗯。”
“不会感到寂寞么？”
大古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露出温暖的笑容，轻轻摸了摸男孩的头发，“嗯——怎么说呢？确实，一开始会有些烦恼吧？但那只是暂时的。因为在新的地方，我一定会遇见更多的朋友，探索未知的奇境，相遇那些我深爱的，以及深爱我的人！在那个充满无尽可能的未来里，我知道将有无数奇妙的邂逅在等待着我，无数的奇迹正铺陈开来。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也好想去哦，那样的地方，肯定很有趣。”小男孩咯咯地笑起，面上的阴霾也消散了。
“嗯，很有精神嘛！但是那个地方只有勇敢的人才能够抵达哦！你可以么？你可以打起精神来，然后朝前方迈进么？”大古用力拍了拍男孩的后背，像是在为他注入勇气。
男孩立即起身，抬头挺胸，像是在对世界发起挑战，“当然！我可是超人！” 他挺胸昂首，满脸的骄傲，“我有不死之身！”
大古也被他的回答逗笑了，“嗯。当然啦。”
他同样站了起来，握住男孩的手，高高举起，面对着广阔无垠的大海，仿佛要向全世界发出一项伟大的宣言。
“我们可是超人——！！”
哀愁的波澜退去，海滩之上，唯有两人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仿佛永不消逝。
大古残破的身形，在迪迦的视线中变得愈加渺小。
深黑的火焰狂涌而起，将整座高台侵吞入腹，带着那具单薄的躯壳，一同向无尽的深渊坍塌下去。
Evil将迪迦带到陆地上，发现他竟然正试图从自己的身体里取出感性光核心。那个承载了所有记忆和感情的东西，正给祂带来无尽的痛苦。Evil明白祂的绝望，和祂想要立刻切断这种情感的渴求，但是看到迪迦这样的举动，Evil竟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火大。
“这是你的选择，是你选择回来的！”祂动作粗鲁地抓住迪迦的手，用蛮力压制住了祂挣扎的动作。 “你得担起责任来！！——感性光核心就在这里，他就在这里，他是你的一部分！不会死去！”
Evil看到迪迦身上伤口中仍有光粒子在不断外溢，那些伤口在两个核心聚集后重新被激活。祂急忙忙提醒迪迦：“喂……你需要化为人类样子……地球的环境对光族非常不利！你的身上的光能量循环很奇怪……！”
迪迦于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祂的身体拟态成了与大古外貌相同的人类。此外，因为是本体拟态的缘故，那些伤口也并没有因为形态的更换而消失。Evil可以感知到，迪迦体内的感性光核心再次上浮，在两者间占据了主导意识，神性光核心则是进入了休眠的状态。此刻，Evil准备开始遵守与大古的第三个约定，消除迪迦的全部记忆。
祂已经决定将迪迦送往另一个宇宙，以避开维和团的追捕，祂绝不能再眼看着迪迦像自己的父母一样被装进那个巨大的罐子。然而，Evil也非常清楚，一旦迪迦醒过来，祂绝对不会接受这个计划。即使迪迦被送到了其他宇宙，祂也会想尽办法找到返回的路。再者，如今感性已重新回归，那三千万年的囚禁之痛会在祂苏醒的瞬间冲击而来，没有谁能承受那种程度的绝望。
大古是对的，消除全部记忆，是让祂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Evil封锁了迪迦过去三千万年在中枢塔的记忆，封锁了他在超古代时期的记忆，最后，封锁了感性光核心转世期间，从齐杰拉到零号岛事件的所有记忆。这样，当再次以大古的形象苏醒的迪迦，就只会认为自己还是那个24岁的人类，没有任何痛苦的经历，他将仍然保持阳光明媚的性格，敢爱敢恨。
直到两颗核心完全在一副身躯中融合。
直到真正的迪迦再次苏醒，那便是一切的转折。
虫洞在祂们上方的天空开启，维和团也在同一时间追了过来。
队长达雅准备对虫洞实施干扰，却被另一道光线阻止。
Evil趁机将迪迦带进了虫洞，祂为其设定的目的地，和这个地球很相似的地方。并且，为了保证迪迦的安全，Evil决定将祂锁在那颗星球，不能够通过其他虫洞去往任何地方。否则一旦脱离自己的掌控，被中枢塔的情报网再次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Evil松开了迪迦的手，让他随着虫洞的吸力远去。
完成这一切，Evil从虫洞退出，封闭了入口。祂看向那个释放光线帮助自己的光族，对他点头以示感谢。
达雅也顺着祂的目光回身看去，在不远处，一个散发着幽冷气息的光族悬浮在那里。
“索鲁卡，你……”
“失去感性核心的光族，只会做出祂们认为最正确的选择。”释放光线，阻止达雅的索鲁卡平静地说，“我只是做出了我认为正确的事。”
“所以，管理者出逃，也有你的协助，对么？源律长老不会希望看到这个。”达雅说，“我们再次失去祂的坐标了。”
“嗯，我知道。”
>>>
完全，冷静不下来。
对现状无法理解。
青年坐在病床上，神色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他困惑地摸了摸脑袋上的绷带，试图从凌乱的记忆中提取出什么有用的片段，然而无果。“我记得……不久前我才解决了那个邪恶迪迦的事……正木敬吾，被关进了TPC。不会啊，就算我被正木敬吾给揍了一顿，那伤也不至于住院吧？……更不该失忆才对？”
正值他茫然无措之际，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位身着制服的，外貌稍微显年长的男性。
“大古？”男人小心翼翼地坐在青年的床边，唤着他的名字。
大古轻一挑眉，“您认识我？”
眼前的长者于是耐心地向他解释起现状。
“我和你有着同样的经历……这里不是地球……
“这里是TPU，我所建立的地球防卫组织，地球和平同盟，它的原型正是TPC………
“我的名字是静间光国。”
身上的伤稍微有好转后，大古在静间光国的带领下走进TPU的防卫队指挥室，在这里的虚拟架势椅上，体验了一番远程操控战机的感觉。
有一个青年来到虚拟架势座的边上蹲下，眼神亮晶晶地盯着这个今日入队的新人。大古一摘下VR眼镜，便与其对上了视线。
那青年向大古递出一个灿若朝阳的笑容，声音充满热情活力。
“我是真中剑悟！请多指教哦！”
TBC
——————
#前奏篇完结！全文仍然TBC！
#终于肝完了！！十分惆怅，也十分痛快！之前的伏笔基本已经揭开得七七八八了，不知道各位读者是否能注意到几处呼应呢？
最后，有记得给我留评论么~？
评论(70)